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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 如鏡寫珠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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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 如鏡寫珠胎

蘭奕歡見酒坊外面的窗下堆著不少箱子雜物, 應該是後面戲班子表演用的服裝道具,他便藏身在裏面,借著遮擋站在窗下, 想聽鄧子墨和五皇子說什麽。

——聽不清。

【滴!】

正在這時, 系統忽然響了一聲:【“前世未知的秘密”掉落,觸發輔助道具“竊聽之耳”。】

蘭奕歡沒想到系統裏還有這樣的東西, 微怔之間, 已聽見五皇子和鄧子墨的聲音就清晰地透過墻傳來。

杯盤響動, 仿佛是鄧子墨在倒酒的聲音, 緊接著, 他笑吟吟地說:“五殿下, 何必總是用這種防備的眼神看著臣呢?您要是真不相信我說的話,就不會跟我過來了。”

五皇子帶著嘲諷輕笑一聲,道:“我確實好奇鄧狀元的底牌。”

鄧子墨道:“如殿下所見。今日帶您進來,方才那幾位與我們打招呼的人, 或是達剌頗有名望的富商, 或是那裏王族的嫡支,都有著不小的影響力。而我在達剌習武數年,與他們關系匪淺……”

蘭奕歡揚了揚眉梢, 記得是有這麽回事, 鄧子墨是個孤兒, 十歲左右便輾轉到了達剌, 拜師學藝, 在那裏的交游很廣闊。

五皇子:“所以?”

鄧子墨道:“如果殿下有心, 這些人都可以來支持殿下……與太子相爭。”

鄧子墨這人真是夠可以的, 上輩子挑動蘭奕歡跟太子爭,這輩子挑撥五皇子跟太子爭。

他到底是想要政治投機, 還是單純跟太子有仇?

蘭奕歡等待著五皇子的答案。

五皇子聽了之後,稍稍一默,然後哈哈大笑。

“嗒”地一聲,是他隨手將筷子扔在了桌面上,漫不經心地道:“沒這個必要。我承認我有野心,但生在皇家,誰又不想青史留名?我身為皇子,見識比你多,人脈比你廣,對手是我的兄弟,裁決的是我的父親——”

“而你。”

他嘲諷地看著鄧子墨:“你算什麽東西,也敢向我許諾?就憑你一句‘交情匪淺’就可以當做籌碼了嗎?別不是沒娶到公主失心瘋了,就來我這裏空手套白狼吧!”

雖然跟五皇子之間諸多矛盾,但聽了他的話之後,蘭奕歡還是忍不住地想笑。

他這個五哥啊,對敵對友說話都一向嘴毒,揭人專揭短,但確實是那麽個道理。

鄧子墨也不是普通人,聽了他的話不急不惱,說道:“我確實還有其他籌碼。”

五皇子冷笑道:“哦?抱歉,沒興趣。”

然後蘭奕歡就沒再聽到鄧子墨說話,但據他推斷,鄧子墨應該是沾水在桌子上寫了字,要不就是用了什麽神情手勢上的暗示。

這招他也玩過,主要是顯得很有派頭很能給人壓力。

果然,五皇子沈默了。

短暫的死寂之後,他冷冷地說:“你放肆。竟然在我的面前這樣胡言亂語。”

“胡言亂語……”

鄧子墨慢慢重覆了一遍這四個字,笑道:“是嗎,殿下不信?那若七殿下當真是齊貴妃的親生兒子,殿下的親弟弟,你們又為什麽放任他在東宮住了這麽多年呢?”

房內,房外。

蘭奕勝和蘭奕歡兩兄弟的呼吸同時都停住了。

只不過蘭奕歡是純然的震驚,而五皇子則是因為被說出心中的秘密而殺機暴起。

“哪個親生母親舍得將自己的孩子送到敬聞那樣的人手裏?哪個親生母親對待兩名孩子的態度天差地別?哪個親生母親,寵愛侄子勝過親子?”

隨著鄧子墨一句接一句的逼問,蘭奕歡也仿佛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急,幾乎是“咚咚”地撞擊著胸膛。

直到感覺到疼痛,他才意識到,原來是自己的手不知不覺地越攥越緊,將旁邊板子上的一塊凸出的銅片紮入到掌心中了。

而房中,鄧子墨的話還沒說完。

“更奇怪的是,齊塒和七殿下這對表兄弟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。”

鄧子墨嘆了口氣,用一種遺憾中壓抑著愉快的微妙語調說道:“天底下當真有這樣的巧合嗎?”

多年前,聽到齊貴妃親口對自己說出蘭奕歡不是他的親弟弟之後,五皇子便一直隱藏著這個秘密,誰也沒有提起過。

冒充皇嗣,混淆皇家血脈,這件事實在是太過嚴重了,涉及到的又都是他的親人,五皇子經過暗中監視調查,確認此事應當確實沒有被洩露出去之後,便就此閉口不提,只當從未發生過。

他有時候也會自嘲地想,不知道今生會不會重覆前世的老路,最後竟會還是蘭奕歡出人意料地登基,如果他把這件事說出去,就會徹底杜絕這種可能性了。

如果是上輩子,他很難確定自己會不會這樣做。

但今生,他只想堂堂正正地爭一回。

而此時此刻,這麽多年隱藏的心事被鄧子墨一一道破,短暫的震驚之下,五皇子反倒平靜下來。

他知道對方的意思。

當年他問齊貴妃,為什麽要把蘭奕歡抱進宮來,齊貴妃說是為了假孕爭寵,五皇子一直半信半疑。

而齊塒可能才是齊貴妃的親生兒子,這種可能性他也不是沒想過,但說不通。

一個男孩,身體又沒有任何缺陷,齊塒跟蘭奕歡又有什麽差別,要讓齊貴妃把他換到宮外去?

這鄧子墨野心勃勃,目的叵測,說話半真半假,旨在擾亂他的判斷,甚至試探他,不可盡信。

五皇子冷冷地道:“你到底想要什麽,直說吧。”

見他短暫的震怒之後就迅速保持了冷靜,鄧子墨對著五皇子豎了個大拇指,悠悠地笑著說:

“我和殿下不同,我只是個庸人,想要的,無非功名利祿、權勢財富……從龍之功而已。太子花團錦簇,已經有了那麽多忠心追隨的人,我就算去了,也是錦上添花,哪有出頭之日呢?但在殿下您這,就不一樣了。”

五皇子一頓。

蘭奕歡將銅片從掌心中拔出來,面無表情地扔到地上。

他覺得渾身出了一層虛汗,不是因為疼,是因為鄧子墨的這番話。

正在此時,卻忽聽鑼鼓一聲響,卻是後面那處戲班子曲終人散。

有個小廝匆匆跑到蘭奕歡這邊來,想要收拾裝道具的箱子,結果正好看見蘭奕歡靠在箱子旁邊的陰影處,不由嚇了一跳,“啊”地一聲叫了出來。

蘭奕歡聽他一叫,心裏就知道不好,但要攔已經來不及了。

果然,屋內兩人都是武藝精湛,一聽便同時喝道:“什麽人!”

蘭奕歡當時的第一個反應,就是今天絕對不能讓五皇子和鄧子墨知道他聽見了這番話,否則後患無窮。

到底是多年帝王磨練出來的,能坐穩那個位置,心智絕非等閑之人。

蘭奕歡雖然心神恍惚,但機警不減,那個剎那間權衡利弊,竟然不逃,反而反手扯下袍擺,將臉一蒙,跟著飛身而起,用肩膀撞開窗子,竟然直接撲進了房中。

“唰!”

他回手之際,已經從袖中摸出了一柄匕首,鋒刃出鞘,寒光四射,又狠又快地朝著五皇子刺去。

若是此時有第四人在場,看見了蘭奕歡這一招,必然要拍案叫好。

不光武功妙,智謀更妙。

此刻的緊急形勢之下,蘭奕歡要跑是很難能跑得掉了,反而有可能在五皇子和鄧子墨的夾擊之下讓自己陷入被動。

但是他此刻這一刺,立刻就會被人當成前來刺殺五皇子的刺客。

在五皇子和鄧子墨兩人還互不信任的情況下,五皇子難免會懷疑這是鄧子墨的安排,如此一來,隱瞞了蘭奕歡身份的同時還挑撥了兩人關系,可謂一箭雙雕。

為求真實,蘭奕歡當真半點沒手軟,他知道五哥還不至於被這麽一下就給宰了,若是受傷了……那就傷了唄,反正是他疼又不是自己疼。

果然,五皇子的眼神陡然淩厲,一擡掌切向蘭奕歡的手腕,兄弟兩人快速地交換了幾招,帶著四下殺意凜凜。

幸虧他們這輩子不是一同長大的,不然蘭奕歡還得擔心對方認出自己的招式來。

身後帶起一股風,蘭奕歡感到是鄧子墨要從背後夾擊了,靈機一動,腳後跟向後一撞掀翻了桌子,自己借勢一翻,屈膝半跪在了窗臺上。

他看著鄧子墨,沈著嗓子,萬般驚詫地道:“你、你居然——”

話沒說完,蘭奕歡猛然向後一倒,掉出窗戶。

鄧子墨眼疾手快,在旁邊的窗簾上一撥,簾子向著窗外卷去,纏向蘭奕歡的一只腳,蘭奕歡一匕首斬斷,落地跑了。

而那一個瞬間,鄧子墨陡然感到一股烈火焚身般的劇痛,眼前仿佛瞬間閃過無數畫面,讓他動作一滯,蘭奕歡已經消失在了窗外。

五皇子深深看了鄧子墨一眼,眼神中帶著冷意。

那疼痛來得快去的也快,對上五皇子的目光,鄧子墨也是服了。

他沒想到這刺客心眼還挺多,這種狀況之下還不忘栽贓自己,如此一來,雖什麽具體的指控都沒說,但無聲勝有聲,真仿佛他們勾結了似的。

不過……剛才那種感覺,是怎麽回事?

好在五皇子不是個沒有頭腦的人,不管心裏疑慮有多少,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抓人,因此只道:“追!”

蘭奕歡在逃跑的路上,順手撿了件地下扔著的大紅色戲服,抱著狂奔出了地下的夜市,憑著對得仙樓的熟悉,一路東躲西藏上了二樓。

直到這時,身後的人才總算被暫時甩掉了,蘭奕歡這才迅速把那件戲服披在身上,換裝完畢,從走廊的窗戶處跳了出去。

下面是一處窄窄的小巷,蘭奕歡快步疾走出了小巷,百忙之中低頭一看,頓時滿臉黑線。

原來他剛才匆忙之下扯來穿在身上的那件戲袍,竟是一件女子的嫁衣。

因為這嫁衣裏面還要套不少內襯,本來就十分寬大,再加上蘭奕歡是少年人的身形,他穿在身上還居然還有點肥。

離譜!這一天實在是太離譜了!

左右穿都穿了,還是逃跑要緊,蘭奕歡很快接受了這個現實。

他想起上回鄧子墨把自己認成女子的事,索性將頭上的發簪一拔,滿頭的黑發頓時如瀑布般垂落,這樣就像的多了。

蘭奕歡這才走出了小巷,想著他如果這幅樣子在大街上狂奔,有失淑女風範還是次要的,如果被當成了女鬼嚇著誰會不會就不太好了。

正猶豫間,忽然就看見一輛馬車從前面駛了過來。

蘭奕歡的目光掃過馬車,雙眼頓時一亮,心道,這可真是瞌睡來了枕頭。

——馬車是三皇子的。

雖然上面沒有皇子的標識,但大家前世今生都這麽熟,蘭奕歡當然一眼就能認出,這絕對是他三哥專屬。

素色暗金紋的車帳,烏紅木的軾軸,矜持中又透出一股風騷,別人坐馬車坐不出來這個調調。

於是,蘭奕歡直接沖到了車前,掐著聲音說道:“夫君,你可不能始亂終棄呀!”

旁邊的侍衛們剛要抓刺客,就被這一聲過於淒厲的喊叫震得抖了抖。

兩匹馬和馬車也跟著抖了抖。

趁著大家都在抖的功夫,蘭奕歡順勢擠上了馬車。

他二話不說,拿出當年撲太子的本事,一頭撲進了三皇子的懷裏,緊緊抱住他,低聲道:“夫君……啊不是,三哥三哥,快點救命!”

三皇子玩命地幹了一天公務,本來坐在馬車上昏昏欲睡,轉眼間懷裏就多了個人。

是不是美人沒看清楚,反正挺野的,把他胸口撞的“咚”了一聲。

任是誰突然被這麽一嗓子一喊,這麽個人一抱,都得嚇個激靈,他的睡意頓時全沒了,心臟差點,怕不是要當場猝死。

三皇子瞪大眼睛看著蘭奕歡,好不容易在昏暗的光線下辨認出來又是自己這個倒黴弟弟。

“……!!!”

他臉上的防備之色全都變成了惱怒,道:“蘭——”

蘭奕歡語速很快地打斷叱罵,不讓他發揮:“知道了,你要說蘭奕歡!我知道我叫這個,你不是也姓蘭嗎?有什麽可重覆的!咱們名字裏三個字,兩個字都一樣呀!”

他緊緊摟著三皇子脖子,免得對方把自己給推開,湊到他耳邊說道:“你聽著,我現在有麻煩了,你快掩護我走,要不然五哥就要抓住我了!”

三皇子一臉剛烈,原本正惱怒掙紮,聽到蘭奕歡的話之後怔了怔,神情慢慢地冷靜下來,變得似笑非笑。

他慢慢地說:“哦,你五哥要抓住你了,關我什麽事?你們不是同胞兄弟嗎?有什麽事情不好說的。”

他推了蘭奕歡一把,趕雞一樣說:“去,下去,別給我這沒有靠山的可憐人惹麻煩。”

他說得這麽無情無義,陰陽怪氣的,反倒把蘭奕歡給聽笑了:“三哥啊三哥,真是不好意思,麻煩已經上身了。我今天把五哥給惹毛了,如果他抓到我,你猜看到咱倆在一起,他會不會是懷疑咱們兩個勾結了呢?要不要跟我當同夥被他發現,你看著辦吧。”

這確實很難解釋自己只是個湊巧路過打醬油的。

三皇子沈默下來。

蘭奕歡反客為主,知道這話正好切中了他的要害,將手放開靠回到座位上,抱著胳膊笑嘻嘻地瞧著三皇子,腳還一晃一晃的。

不得不說,他這個時候很需要三皇子的陰陽怪氣和別扭,這樣熱熱鬧鬧地鬥一鬥嘴,剛才那些事,好像就能顯得無所謂一點似的。

片刻之後,三皇子說:“我有個問題。”

蘭奕歡道:“那你最好快點問,咱們的時間不多啊。”

他特意加重了“咱們”兩個字的讀音。

三皇子深吸一口氣,磨著牙問道:“我到底是哪欠你的還是你天生就克我?為什麽每次這些破事都要攤到我頭上???!!”

他語氣太過悲憤,蘭奕歡不禁反思了片刻,說道:“也沒有吧,要是照你這麽算,我明明是克二哥更多呀。人家怎麽從來不抱怨?你學學,要不你不是太子呢。”

其實在諸位皇子當中,三皇子算是唯一一個在口才上能與蘭奕歡一戰的了,無奈比不過弟弟無恥,所以每每還是略遜一籌。

兩人在這你來我往的,就是苦了三皇子的侍衛。

一開始蘭奕歡剛上了車,他們本要抓刺客,硬是被那句“夫君”喊的沒敢攔。

接著看他竟敢撲過去冒犯主子,侍衛上去就想把他揪出來,結果一看兩人抱上了,趕緊又訕訕放下簾子,不敢再多看。

此時外面發生了狀況,大家弄得都不敢上前了,你推推我,我推推你,擠了半天,才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車子,問道:“殿下,前面仿佛是五殿下派了侍衛,正在全城拿人,您看——”

蘭奕歡就知道五皇子會這樣做,畢竟那樣的秘密,不確定是不是被他給聽去了,定要追查到底的。

三皇子低聲問道:“你到底怎麽招惹他了?”

蘭奕歡只是笑,也不說話。

三皇子見狀,知道也問不出來,又確實不能這樣趕他走,只好輕哼一聲,道:“你欠我一次,記得還人情。”

說完之後,他便冷冷地沖著外面道:“老五搜人,關我何事?難道他要抓我不成?遇上人就給他們看令牌,徑直走,我看誰敢攔著!”

“是!”

有了三皇子保駕護航,馬上一路上順順利利地駛離了這條街道,也避過了盤查。

蘭奕歡眼看著沒有什麽危險了,說了句“謝謝三哥”,就打算從馬車上跳下去跑掉,結果胳膊一緊,被三皇子給抓住了。

三皇子挑眉道:“怎麽著,你就要這樣走了?你無端給我惹出一樁風流債,還沒補償呢!”

他一直潔身自好,這份好名聲也是他博取人心的關鍵,這大半夜的一身紅衣,一聲“夫君”,萬一傳出去,一世英名可全沒了。

蘭奕歡道:“那能怎麽補償,難不成我還真得陪你住一晚?”

三皇子被雷劈了似的,猛一下把他推開,說道:“你也不害臊!胡說八道什麽呢?”

蘭奕歡道:“我有什麽可害臊的?咱們都是男人,又是兄弟,誰都知道不過是開玩笑啊。”

三皇子道:“所以才惡心!玩笑你也不能惡心我,我最煩這一套!”

蘭奕歡本來就是隨口那麽一說,結果沒想到他這個三哥還挺純情,居然連耳根子都紅透了。

他不禁覺得特別有意思,將手搭在三皇子的肩頭,偏生往他跟前湊。

“怎麽惡心你了?你給我說清楚。”

蘭奕歡豎起一根手指點了點三皇子的鼻尖,“啊”了一聲道:“我懂了,難道——”

三皇子警覺道:“難、難道什麽?”

蘭奕歡道:“難道你其實是女扮男裝,你其實不是三哥,你是三姐,要不然你怕什麽?”

“……”

三皇子連連揮手哄他,道:“去去去,你一邊去!離我遠點啊!!!”

外面的侍衛們做夢也想不到自家主子居然會有如此“活潑”的一面,他們只是在外面看著馬車不斷地晃來晃去,都覺得心驚膽戰。

蘭奕歡恩將仇報,就是不滾,反而黏的更緊。

兩人正打鬧著,馬車忽然停了,三皇子和蘭奕歡都是一頓,不知道又出了什麽事。

蘭奕歡想,不會是五哥又殺回來了吧?

看來自己過河拆橋的早了,希望剛才沒把三哥招惹的太狠,為了自己的清白一怒之下把他給交出去。

安靜中,只聽三皇子的侍衛高聲喝道:“什麽人在前面擋路?大道這麽寬,沒長眼睛嗎!”

也就是因為三皇子目前是簡裝出行,未露身份,不然他們一定要問“何人竟敢如此大膽,竟敢阻攔皇子的車駕了。”

可就問了這一句話,也不知道對方做了什麽,外面的侍衛們好像一下子就都啞巴了,說不出話來。

三皇子正要撩開車簾,蘭奕歡那邊已經從縫隙中看見了外面的人,不禁眼睛一亮,道:“是二哥!”

原來竟是太子親自來了。

三皇子掀開簾子,也對上了蘭奕臻那雙冰冷的眼睛。

他的眉梢不覺微微一揚。

雖然是這位二哥把他從護國寺帶出來的,但這些年兩人的交集很少。

天經地義的,三皇子並不喜歡太子。

但是由於這皇宮中的所有人他都不喜歡,所以太子在他心裏也不怎麽突出。

只是這一刻,看見蘭奕歡驟然亮起的目光,三皇子忽然忍不住地想,為什麽他就能和那個冷冰冰的太子相處的這麽好呢?

剛才蘭奕歡到馬車上看見自己的時候,有那麽高興嗎?

難道……他們兩個之間竟然真的有那所謂的兄弟情誼,彼此欣賞和喜愛,沒有半分防備猜忌?

這可是在皇家,真是不可思議,完全不能理解。

蘭奕歡回過頭來,沖著三皇子笑著說:“三哥,你既然煩我,那小弟就不麻煩你了。今天謝謝相助,記你個人情,放心吧!”

說完之後,蘭奕歡就要走,三皇子鬼使神差地再一次拉住了他,脫口道:“我還沒說讓你走!”

臭小子,用完就扔,轉頭就去找更厲害的了是吧!

蘭奕歡一怔,覺得三皇子今天奇奇怪怪的,他不走的時候趕他走,他要走又不讓了。

他茫然道:“啊,那不然呢?”

三皇子自己也鬧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,正想說點什麽,就聽見太子的聲音淡淡從外面傳來:“三弟。”

這一聲卻不是在呼喚自己兄弟的口吻,而是帶著隱隱的警告和戒備,仿佛被冒犯了地盤的雄獸。

實力弱的一方若是不識趣,就會被咬斷喉嚨。

三皇子沒說什麽,終究慢慢放開了蘭奕歡的胳膊。

蘭奕歡完全沒有意識到兩位兄長之間的暗潮洶湧,盡管好像確實沒什麽值得暗潮洶湧的。

他下了馬車。

三皇子聽到他在外面歡快地叫了一聲“二哥”,跟著是衣衫磨蹭的聲音。

他沒有掀開簾子去看,在心裏想,蘭奕歡肯定是又撲到蘭奕臻懷裏了,呵,剛才撲自己撲的那麽熟練,全是在這練出來的吧!

依稀間,蘭奕臻仿佛說了句:“看你,弄得跟個小瘋子似的。”

這話的語氣溫柔,與剛才截然不同。

於是,三皇子從始至終都沒有出面跟蘭奕臻見禮。

他想,既然大家都沒露身份,那也就沒必要把自己弄得那麽卑微了。

在另外兩個兄弟走了之後,三皇子只是淡淡吩咐外面被太子嚇得戰戰兢兢的侍從們:“走吧,還等什麽?”

馬車又一次軲轆轆地駛動起來。

三皇子的懷裏空蕩蕩的,他剛才還一口一個麻煩惡心,此時卻覺得身邊驟然失去了一份依偎的體溫,夜風突然有點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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